寧夏不置可否，只是笑了笑，客廳再度被沈默籠罩。直到霍南嶼過來接寧夏，快到時打來電話。寧夏帶了自己的背包準備出門，又回頭問寧母：“我男朋友到了，正在外面等著呢。你要去看看嗎？”

“還是不了，等你帶回家的時候再看吧。”寧母沒有考慮就拒絕了，事後感覺有點不妥，補了句：“在外註意安全，早點回來。”

寧夏隨意嗯了聲，用餐盒打包了一份早點拎著走了。出了小區門口，她看見霍南嶼的車停在路邊，上前去敲了敲車窗：“這麽早就過來了，吃早飯了嗎？”

車門被打開，寧夏坐到了副駕駛座，就見霍南嶼搖頭說沒吃。將手中的餐盒遞過去，寧夏的表情並不意外：“猜到你沒吃了。喏，煎餃，還是熱的。”

這是她出門前讓劉嫂做的，做好就放到了保溫盒裏，碼得整整齊齊的。數量不多，一共十二個，這分量做早點還是夠的。

把盒子裏盛裝的煎餃幹幹凈凈吃完，霍南嶼這才發動引擎將車子駛離小區。開了一段路拐到主街上，他問寧夏去哪兒。

“你喜歡什麽風格的裝飾？清新點的？可愛點的？或者暗黑系？”寧夏例舉了幾種常見的裝飾風格，想詢問霍南嶼的意見。霍南嶼沈思片刻，不好意思地抿唇笑：“我也不太清楚。按照你的喜好來就好，不是說你要幫我裝點下麽？”

“那就全憑我的心意咯，可別後悔。”寧夏眨眨眼，笑得一臉狡黠。

她到商場與裝飾店買了挺多東西，光是墻紙就買了好幾種，大包小包地讓霍南嶼拎了幾袋子。臨到要回去，霍南嶼把東西放到車裏，瞄了眼身旁的寧夏，小聲道：“夏夏？”

“怎麽？”寧夏挑眉，霍南嶼猶豫了一下說出了實情：“其實我父母想見你，說讓我帶你回去吃飯。”

早上很早就起來了，他在屋子裏忙著吹頭發。霍母敲開他的房門，問他大早上又在折騰什麽。霍父也站在門口瞧著他，大有他不說今兒就別想出門的架勢。

本來就沒想瞞著，被父母這麽一問霍南嶼憋不住就說了。聽他說完，霍母簡直懷疑自己沒睡醒，懵懵地問：“是跟你同居的那個寧學妹？”

她還記得趙子越沖到家裏吼的那幾嗓子。霍南嶼漲紅了臉，很認真地解釋沒有同居，才交往不久的。

“哦哦哦。所以就是，那個小姑娘要到家裏來？”霍母抓到了重點，睡意一下子跑沒了，真想上去給兒子的腦袋拍上兩下，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：“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早說？人家姑娘第一次來我們家，要是我們做父母的都不在家那像話嗎？平時瞧你挺聰明的，這會兒聰明勁兒怎麽一點沒使上？”

霍母念念叨叨地回了臥室，跟霍南嶼一樣開始挑選今兒要穿的衣服了。換了幾套不滿意，又喊霍父進去幫她一塊兒挑：“老霍，這套怎麽樣，是不是太老氣了？”

“不會，你怎麽穿都好看。”霍父可比霍南嶼會多了，湊到霍母跟前咬耳朵，逗得霍母臊紅了臉。

兩人在屋子裏膩歪，門外霍南嶼的表情都木了。他穿上能夠襯得自己身材頎長的風衣，換上合適的鞋子，收拾好就要出門。霍母從樓上探出半個身子，讓他把寧夏帶回來一起吃飯。

沒管霍南嶼同意與否，霍母就縮回身子給小姐妹打了電話，說今天不去做spa了，家裏有重要的客人要來。電話那頭問來的是誰，霍母笑聲咯咯咯的，回答兒子的女朋友要來，她要親自下廚露一手。

消息從霍母這邊傳出來，又從她的小姐妹處傳開。很快，圈子裏的人都知道霍家那位小霍總名草有主了。更離譜的是，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，明明兩人交往沒多久，傳到別人耳朵裏的消息已經是他們見家長商量訂婚了，等法定年齡一到就結婚。

永遠在八卦前線沖刺的趙子越給霍南嶼打來電話，當時霍南嶼還在開車，聽到自己跟寧夏要訂婚了這事差點沒繃住臉上的表情：“你在說什麽？誰要訂婚了？”

“當然是你跟學妹啊，難不成還是我跟學妹？”仗著隔了電話線霍南嶼看不見，趙子越安心地翻了個白眼，憤憤道：“以前我還當你是根木頭，沒想到啊沒想到，你下手這麽快的。”

“……”霍南嶼問他從哪兒聽到的消息，趙子越哼哼兩聲：“大家都這麽說。哎喲，這個時候你就別端著了，等你跟學妹發的喜糖哈。”

被掛了電話的霍南嶼其實是懷著非常覆雜的心情來接寧夏的，訂婚的事他還從來沒想過，現在一想也不是不可以。就怕寧夏感覺發展過快，不會同意。

因而他沒有提這事，而是跟寧夏說自己父母想見她，權當是探探口風了。寧夏坐上車系好安全帶，見他這小心翼翼打量的眼神就好笑：“本來就是要去你家啊，能蹭一頓飯就太好了。”

見寧夏沒有不情願，霍南嶼在心裏偷偷歡喜，回去時就給霍母打了電話，說帶著寧夏準備回去了。

第一次見到寧夏，霍母就表現得格外熱情，拉著她坐到沙發邊聊天，那臉上的笑就沒落下去過，甚至將手上戴著的翡翠玉鐲拿了下來送給寧夏。寧夏不收，她還不高興：“這是當年我母親給我的嫁妝之一，本來就是要給南嶼媳婦兒的。”

寧夏推脫不過，只能收下。飯菜上桌，霍母也是一個勁兒夾菜到寧夏的碗裏，直到堆得碗裏都冒了尖才意猶未盡地停下，投射過來的目光帶著心疼：“瞧瞧你瘦的。多吃點長點肉，這身體才會好。”

沒人夾菜也沒人勸他多吃點的霍南嶼默默不做聲，過了好一會兒才靠近寧夏讓她別見怪：“我父母其實很喜歡女孩兒，當初生我的時候就想要個女兒。”

連小衣裳都準備的粉色，就是可惜生下來是個帶把的。霍南嶼都沒好意思告訴寧夏，他小時候都被霍母當作女孩兒養，時常哄他穿上小裙子拍照。後來上了小學，他怎麽都不幹了，霍母當時還失望了好一陣。

“不會見怪，你父母挺可愛的。”碗裏堆了那麽多菜，寧夏吃了好久才吃完，在霍母還想給她盛湯的時候連忙放了筷子，表示自己吃飽了。

“飯量這麽小，難怪長得這麽瘦。”霍母嘆了口氣，下一秒又揚起笑臉：“以後當自己家經常過來，多補補就好了。”

寧夏回想了下自己的飯量，實在算不上小，畢竟霍南嶼也沒比她多吃多少。笑著應了聲好，飯後又陪霍母聊了會兒，寧夏這才跟著霍南嶼上了樓，進到他的臥室。

不像很多男生那樣又臟又亂，霍南嶼的臥室幹凈整潔，衣物整理好放在衣櫃中。靠窗有個小小的書架，上面的書本擺放也很整齊有序。被子展開平整地鋪在床上，連四方被角都貼著床面沒有亂飛。

見寧夏環視自己的臥室，霍南嶼生出一點小緊張，擔心起自己還有地方漏了沒整理好。平時他的房間也會收拾得很幹凈，但在寧夏面前，總是會憂慮有沒顧上的角落。

好在寧夏沒有說什麽，拿出買好的墻紙對著墻面比劃：“有什麽需要註意的麽？沒有的話，我要動手啦。”

“沒有。”霍南嶼上前幫忙，接過墻紙一角道：“你小心別讓自己磕著碰著就好了。”

霍南嶼的臥室布局很好，不需要大幅改動。寧夏就是給他換了墻紙，淺青色的，非常稚嫩活力的顏色。飄窗邊擺了兩盆多肉，書架上放了兩只毛茸茸的玩具小狗，只有巴掌那麽大，並不占空間。床頭沒什麽造型的臺燈換成了兔子燈，枕頭邊放了只毛毛熊。衣櫃、電腦桌等地方也做了點小裝飾，瞧上去有活力多了。

做完這一切，寧夏再站在門口看，沒忍住笑了出來：“像不像動物園？”

霍南嶼無奈跟著笑了下，點頭道：“有點像，不過挺好看的。”

說像動物園其實有點誇張，就是比較稚氣、有童心的可愛風。霍南嶼之前沒嘗試過這樣的裝飾，如今一看還不錯。盡管這與他本人的氣質完全不同。

在霍家吃過晚飯寧夏才走的，霍母一直留她過夜，說家裏有客房，收拾出來就能住了。寧夏無所謂住在哪裏，只是才吃過晚飯寧澤就打電話過來催了好幾遍，問寧夏人在哪裏，他過來接。

“不用過來。”寧夏婉拒了，表示會有人送自己回去。於是吃過飯坐了會兒，她便跟霍父霍母告辭。霍母不舍得她，讓她一定經常過來玩。

打包了霍母專門做的炸蝦與烤的小餅幹給寧夏，霍南嶼拿上車鑰匙送寧夏回去。才靠近寧家那片別墅區，遠遠就瞧見了寧澤的身影。

寧澤不放心地等在外面，看到寧夏回來才心頭微松，客氣地跟霍南嶼道了聲謝，感謝他送妹妹回家。霍南嶼也是客套地回了幾句，才道：“應該的。”

寧澤沒有邀請霍南嶼進家裏坐坐的意思，寧夏也沒有。兩人的出發點不太一樣，前者純粹就覺得霍南嶼悶不吭聲拐走自己妹妹，因而對他有那麽一點意見。而寧夏則是認為沒必要，寧家這個地方，霍南嶼還是不要有任何牽扯最好。

霍南嶼也沒有在意這點小事，把寧夏平安送到家門口才開車折回。

回到寧家，寧父跟寧母正坐在客廳裏。看到寧夏回來了，寧母上前想接過她手裏拎著的紙袋子。寧夏側了下身，避開她伸過來的手：“不用。就是一點吃的，當夜宵的。”

霍母親手做的吃食，她沒想拿出來讓大家分，就表示自己出去一趟有點累，想回房休息。寧母沒有攔她，就看著寧夏徑直上了樓。

“什麽脾氣啊？”寧父因為寧夏的態度不高興，語氣中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不滿，讓一邊的寧澤聽見了。寧澤默了一瞬，神色嚴肅地坐上沙發，突然出聲問：“爸、媽，你們到底怎麽了？”

寧母一懵，不自然地移開視線，挨著寧父坐下，面上的笑容很是勉強：“什麽怎麽了？”

“你們是不是……”寧澤沖動之下質問的話差點脫口而出，他很想問父母是不是不想讓妹妹回來。

之前他一意孤行地認為找到了妹妹，父母會非常歡喜。昨天見面那種無言的尷尬，他以為是父母太過震驚導致心態沒有調整好。可這都過了一天一夜了，父母與寧夏之間的相處仍舊那麽奇怪。

寧夏的舉動還能理解，畢竟還是個小姑娘，又是流落在外十幾年突然被找回家的，短時間內跟家裏人親近不起來很正常。但是寧父寧母的反應太古怪了，待寧夏一點不似父母對女兒，想要做出親昵的姿態卻使人感到違和。

冷靜下來的寧澤發現了許多怪異的點，他忽然開始懷疑父母昨兒那麽吃驚的表現真的是由於太過驚喜麽？話到嘴邊他又問不出口，害怕自己的質疑傷了父母的心，只得咽下後半句，站起身道：“沒什麽，我去樓上看看妹妹。”

寧夏的房門並沒有鎖，聽到有人敲門便說了聲：“請進。”

房門被打開，露出寧澤神色遲疑的一張臉。看到坐在窗邊的寧夏，他面部表情和緩了些，走近跟她並排站著，學著寧夏的樣子望著窗外。外面黑漆漆的，連一顆星星都沒有，倒是附近一盞路燈還亮著橘色的光。

醞釀了一分多鐘，他猶豫再三才開口問寧夏：“住在這裏的感覺怎麽樣？回到寧家……你開心嗎？”

“挺好的呀，怎麽這樣問？”寧夏一直望著窗外，看到掛在天邊的星月都被一層厚厚的雲遮擋住，一絲絲的瘴氣借著夜色往這個房間湧來，又被寧夏揮手打散。

寧澤不知道寧夏在做什麽，看到她揮手以為是有蚊蟲，便將窗戶關了，喃喃道：“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問，就是有點不安。”

見寧夏一直看著自己，他遲疑地想說些什麽。剛動了動嘴，就聽寧夏喊了他的名字，手指不經意間在他的肩頭輕輕撣了一下：“寧澤。天越來越冷了，早點回房間休息吧。”

寧澤怔楞瞬間，就被寧夏請了出去。被趕出房門，他方才反應過來剛才寧夏喊的是自己的名字，頓時失笑：“沒大沒小。”

郁結在他心頭的那股濁氣倒是順暢了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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